2005年7月14日

七月七日、我、倫敦 by 圓融

自從美國九一一事件後,倫敦上上下下其實都準備好恐怖攻擊的來臨,

倫敦地鐵、火車站也常常不時有「疑似」爆烈物的問題,而造成交通的不變,

但,倫敦人從來沒有不滿及不悅。

七月七日當天,我因為這次來倫敦發生了很多不順的事情,所以,也開始回到之前打工的地方上班,第一件爆炸,是在Liverpool Street,就離我住的地方不遠,那時的我,已經在Marylebone火車站準備離開倫敦了,大約快九點時,一個朋友正好在Liverpool street旁邊,他打手機來告訴我說,可能有炸彈,所以所有的地方被清空了。

我們還邊開玩笑地說:是哦。因為倫敦一直以來的警惕,讓大家都會以為是另一個false alarm

大約十點時,我到了上班的地點,換好衣服開始上班,突然,聽到大家在耳語有關炸彈的事,我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…,等到老闆收到朋友的簡訊,知道倫敦遭到恐怖炸彈攻擊,大家才開始突然緊張起來了。

我們一邊上班一邊收聽廣播,知道差十分九點時,大約同時三起爆炸同時發生在Liverpool stationKing's Cross stationEdgeway Road station(一剛開始以為是先Liverpool,再Edgeway Road station,再King's Cross,後來証實其實是差不多時間。)之後在從King's crossRussel square30號公車在約九點五十分時,又發生一起爆炸。

聽到這樣的消息,所有人有認識在倫敦的,紛紛拿起電話來打,希望能儘快確定自己認識的親友全部沒事。

我尤其震憾,因為我認識的朋友不是住在這幾起爆炸發生的地點,就是通勤一定會經過的地方,而事件發生時,又是上下班的尖峰時間…

突然整個人的神經就蹦了起來…

而從廣播出來的消息,也愈來愈嚴重且讓人擔心。

這個時候,突然倫敦的手機完全不能作用,不知道是因為每個人都在使用,所以超過基地台的負荷量,還是因為爆炸的影響,還是因為倫敦緊急關閉(很多國際恐怖份子,引爆炸彈都是使用手機),但也是因為這樣…就愈緊張害怕…

而死傷的消息一直從廣播傳來:地鐵火車翻覆,後來的車來不及剎車又撞上,雙層公車整個車頂被炸開翻覆…

就在這樣惶恐不安的心情下,還是得應付前來「血併」的客人,我不知道在那個時候,這些人知不知道倫敦發生了這些的事情,我也不知道就算他們知道,是不是就代表他們就得停止他們的生活…

等到快一、兩點,終於同所有在倫敦認識的人,連絡上了,也知道大家都平安無事。這時台灣的晚間新聞也報出相關的新聞了,所以,我也借了公司的電話,打了通知暫的國際電話回家報一下平安。

這時早上超級緊蹦的心情,突然好像得到了短暫的安心…在這樣嚴重的慘劇下得知自己認知的朋友全部平安無事,還是不免自私罪惡地喜悅了一下…

也就在這時,心情比較平穩,才想到…

大約就在一週前,我上班會經過的一個墜道,

才因為建地問題就在我回倫敦那班車經過後突後崩壞(已經躲過一次了!)

也因此,我通勤的時間也就加長了許多,

所以,當天我雖然是上晚班,還是如同往常一樣,七點半就出門,如果火車沒有問題的話,我會是八點半出門…所以,那很有可能是在我坐的地鐵上…

這時我發現重擊我的,並不是死亡的恐怖,而是…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重重事情,如果,我真的走了,我想想我自己留在這個世上的是什麼?而我最後跟家人友人最後的狀態又是什麼?

我想到如果那些我之前說過的話,做過的事是我最後留給這些人的一切的話,我的心情突然沒有辦法負荷般地崩盤…

死亡並不可怕,而是當死亡真的來臨時,我們回想我們自己這一生,真的那麼無怨無悔嗎?

我上班的同事,大家以為我是因為覺得可能會發生在我身上而震憾,所以很擔心我…但其實我想到的是,這些日子以來,我跟家人之間的誤會,彼此之間這樣一來一往,之前一些朋友,為了一些事而沒有了連絡…

人是很脆弱的,而這麼脆弱的我們,竟又如此無知地做了這麼多可以讓自己在面對這樣突然可能死亡時,永遠來不及去「不做」的事…

下午的廣播告知,倫敦漸漸地在回復中,一部份可以運作的地鐵、火車、公車也慢慢回愎正常運作,不過,政府還是要求大家儘可能不要做任何不必要的交通,留在現在所在的位置,直到更穩定。

稍後,大部份的火車已經回復,不過,是可以離開倫敦,目前警政單位,為了安全還是不讓火車駛入倫敦,這時包括老闆在內的兩個同事,很熱心地提供了我居住的地方,我也就趁休息時間到隔壁的店,買了一些個人衛生用品…

那一天,店裡還是很忙,而且比平常的星期四還忙…也許是,大家緊蹦的心情後一種發洩吧,用另一種麻醉來蓋過震驚!也許是,一種說不出來地竊喜吧,雖然大家都為發生的事情難過,憤恨兇手的不人道,但在潛意識裡的「還好」,還是需要一個管道渲洩吧。

原本要六點半下班的我,也因為這樣所以就待到七點,快下班的時候,不知為什麼還是一種很想回倫敦的感覺…總覺得還是得回倫敦看看…

所以還是麻煩老闆問一下火車的情形,結果,現在有火車回倫敦,可是沒有「直接」駛進倫敦的火車,也就是你得在中途不是換公車就是換火車才能到倫敦,雖然朋友家人都告訴我,這一陣子就先留那邊看看再說…可,我總覺得就是這個時候,才更應該回到倫敦,跟倫敦在一起才是吧…

老闆用車載我到車站,她要確定我可以回到倫敦她要才離開,確定我有車了後,她還是很擔心,因為在這個時候,隨時還是都會有突發的狀況,所以她要我不論如何都要讓她知道,我有沒有車,有沒有回到倫敦…

七點半的那班車在我們到的時候剛走,所以下一班是八點多,忙了一天在心情跟體力上都覺得透支的時候,我一個人坐在bicester north火車站看著天還很亮的英國…

火車來的時候,整個車是空的!火車好幾個車廂,我不知道其他的車廂,我知道在那一站,起碼還有我跟另外一個人上車,但是…我看得到的…都沒有人…坐到了Princes Risborough就得要換coach,換coachAmersham,從Prices Risboroughcoach上,也是一樣:空!就我一個人要進倫敦,空空的車,亮亮的天,不知道該有什麼樣的心情的我,往Amersham的路上出發了。到了Amersham,往倫敦的火車,又剛走,下一班大約是半小時後,這時已經快十點了。

Amersham到倫敦的人多了一點點,但還是很少…少得讓人覺得有點奇怪,太陽這時才剛下山,但車子內的情形卻讓你覺得這是過了凌晨的時間。

終於到了倫敦時,雖然還是同一天,卻讓你覺得倫敦已經過了好幾個世紀了!一種說不上了的緊蹦跟寧靜散在空氣中…雖然有公車開始運作了,但還是不知道到底有那些公車開始運作,而更不知道所措的是,也沒有人知道…

可,卻沒有感覺到平時倫敦該有的不耐及冷漠,這次的事件,也許炸開了公車,炸翻了地鐵,但卻炸不散倫敦人,反而讓冷漠的倫敦人隱藏的關心表現出來了!等了大約半小時的公車,不確定到底會不會有公車時,決定走回家了!

走在倫敦這平時也該還是繁忙的街道,卻出奇的空…有的只是警察跟救護人員的來往;空盪安靜的城中,也只有警鈴聲劃過一段段的安靜,出奇地刺耳也更出奇地突顯這個莫名緊蹦的安靜…

一路走過事件發生的幾個地點,只有一條條的警戒線默默地隨著夜風飄盪,彷彿訴說著今晨的驚恐及哀慟…

回到家已經是快十二點了…滿身的撐不住,但還是打開電腦查一下BBC及聽一下廣播,知道倫敦現在很好,倫敦現在在恢復中…是淚嗎?還是累呢?不知道地填滿我的心,溢滿我的眼…

這時的廣播傳來一句:London is strong, and we will never weake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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